“再见,我还有许多话要对您说,”聂赫留朵夫说,对她伸出一只手去,“我还要来的。”
“好像,话全都说了……”
她伸过一只手去,不过只是碰一下而没有握他的手。
“不,我还要设法找个可以谈话的地方跟您见面。到时候我要告诉您非常重要的应该告诉您的事。”聂赫留朵夫说。
“好的,那您就来吧。”她说着,又做出一种要讨男人喜欢的媚笑。
“您对我来说,比姐妹还要亲。”聂赫留朵夫说。
“这话可真稀奇!”她反复说着“稀奇”这个词,接着摇摇头,向铁丝网的另一边走去。
四十四
探监回来后,聂赫留朵夫心情复杂,他既感到惊奇,又十分恐惧。
对这第一次重逢,聂赫留朵夫本来抱有希望,以为喀秋莎见到他,知道他要为她出力并且感到悔恨,一定会高兴,一定会感动,一定又会恢复原来那个喀秋莎的面目。他万万没有料到,原来的那个喀秋莎已经不存在了,只剩下了一个现在的玛丝洛娃。
使他感到惊奇的是,主要是玛丝洛娃不仅不为自己的处境感到羞愧[1],甚至还好像感到满意,几乎为此自豪。但是话又说回来,这也不可能是别的样子。每个人,为了要心安理得地做某事,都必须要把自己的活动看作是重要的和有益的。因此,一个人,不管他的处境怎样,都必须对人生形成一种观点,这种观点使他觉得他的活动是最重要的和有益的。